第二章

党组织的创建与农民武装暴动

1927年八一南昌起义，打响中国共产党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为了总结大革命失败的教训，8月7日，中共中央在湖北汉口召开政治局紧急会议（即八七会议），通过了《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告全党党员书》和《最近农民斗争的决议案》等重要决议，纠正党在过去的错误，确定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总方针。从此，中国革命由北伐战争转入土地革命战争的历史时期。     

一、贯彻八七精神 中共西区区委成立

1927年10月，周定在汉口受中共中央委派，到浙江组织农民武装暴动。中共浙江省委为了执行中央关于实行土地革命，同时夺取乡村政权的有关指示，委任周定、郑敬衡为省委特派员，协助省委常委、组织部主任王家谟(暴动司令)实施《浙东暴动计划》①。在实施过程中，由于省委机关受到破坏，计划泄密，被搜去浙江全省共产党员总名册和其他重要文件。国民党特务机关发现了王家谟、周定、郑敬衡的行踪，遂分电令缉拿。11月10日，郑敬衡乘“海晏”轮刚到温州港码头，即遭国民党军警当场拘捕，王家谟、周定亦在温州东门外蔡万兴客栈被国民党特务跟踪逮捕。郑敬衡身上被搜去党员名册和省委扩大会议记录、省委通告、《浙东暴动计划》和信函30余件，国民党军事机关遂发出军字第19973号令，通缉名单上的共产党员，其中文成籍的有郑万秋(嘉义)、张智仁(祖良)、蒋维诚、富顺友等人②。 

1928年9月下旬，中共浙南特别委员会（此后简称浙南特委）在天台县成立。9月底，正式成立中共瑞安县。1929年10月，原瑞安县书记雷高升去永嘉楠溪组建浙南红军游击队，由郑贤塘接任瑞安县书记。1930年1月9日，中共中央派温台巡视员金贯真到温州，在瑞安视察、检查和指导工作时，指出瑞安西区是今后党组织发展的重要区域，委派郑贤塘到远离县城、国民党势力比较薄弱的西区发展党组织和农民武装，开展革命武装斗争。1月中旬，郑贤塘来到西区，由龙川小学校长赵益作向导，先后到大峃、龙川、中堡、赤砂、炉山底、赵龙坟、吴山、小金山、渡渎、李山、良坑、樟台、东、毛山、马岩、玉壶、上林等地，发展党员和组织农民武装，建立中共党支部(小组)。他在龙川，介绍赵廷衣、赵廷咸、赵阿盛、赵廷威、黄法同等7人入党，成立龙川党支部(小组)。同时介绍“青帮”首领纪孔朵(炉)、程阿当加入中国共产党，建立一支由纪孔朵为队长的赤砂农民赤卫队。接着，山下、白谷山、郭山、陈庄、垟溪、五十四、公阳等党支部(小组)相继成立。1月下旬，郑贤塘接到中共永嘉中心县的通知，于1月30日到瑞安肇平垟参加永嘉中心县第二次扩大会议。会上，金贯真传达中共六届二中全会精神，王国桢作1929年工作总结和1930年工作打算报告，郑贤塘汇报在西区组织农民赤卫队及发展党组织的基本情况。会议作出《永嘉西内区和楠溪、瑞安西区、平阳江南应为游击战争中心区域，推动并援助其他各区的斗争和暴动，造成温属各县的总暴动》决议案。3月17日，永嘉中心县召开第三次扩大会议，决议案指出：“督促平阳、瑞安两县，赶快在瑞安西区、平阳江南两个游击中心区域内，加紧发动武装斗争，以扩大游击战争，推动并援助其他各区斗争和暴动”。4月上旬，郑贤塘偕中共党员郑玉平(瑞安下呈人)到西区东处，介绍林运福、林运祥、林运响等7人入党，成立东处党支部。接着，他们由林运福为向导，到达青坑、朱坑、龙儿头、驮庵等地，发展党员和建立党支部，又到林坑、驮爿田、包坑底、诸葛岭等地建立了4个党小组，还到樟岭、林司、下岙、石仓、东垟、黄坦等地检查指导。从1930年春，中共瑞安县决定建立瑞安西区区委，周醉樵任书记，到1930年底，西区共有党员300多名，党支部(小组)40多个。

二、闹荒斗争与反对土地陈报和村里制

1927年2月，黄坦雅梅农民协会会长张祖良在雅梅乡领导贫苦农民反对奸商贩粮外运，受奸商密告而被捕，关押在青田县城监狱。当地百余农民得知消息后，进城游行请愿，要求释放张祖良，后在鹤城镇各界人士的声援下，迫使国民党青田县政府释放张祖良，取得第一次反奸商斗争的胜利。       

1928年来，文成连年灾荒，有的地方连树皮、草根皆为人食，群众完全陷于待毙境地。而国民政府却不管人民群众的死活，仍然收取土地陈报费、村里制特捐、保卫团捐，群众怨声载道。是年3月5日，中共浙江省委关于永嘉、瑞安及台属各县工作决议案指出：“瑞安的发展……应注意豪绅、地主的营寨，最贫困群众聚集的区域……例如瑞安的发展应特别注意西区。”       

1929年6月，中共中央派邵天民、徐英到浙南地区巡视工作，传达和贯彻党的六大精神，加紧进行土地革命的宣传活动，领导浙南人民开展反对苛捐杂税、土地陈报和村里制的斗争，这场斗争为发展瑞安县西区党组织起到推动作用。       

1930年出现春荒，是浙南历史上发生的最大灾荒，米价暴涨，一块银元只购五六斤大米。中共永嘉中心县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指出，“温属六县饥民40万以上，统治阶级不但没有丝毫救济，而且拼命的催捐逼税……民众痛苦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不少地方出现了“村村饿殍相枕藉，十家九室无炊烟”的悲惨景象。

西区区委根据中共永嘉中心县、瑞安县指示，积极发动群众，开展反对土地陈报和闹荒斗争。所谓土地陈报③，凡一切土地均要丈量，每亩须向政府交纳土地陈报费大洋一角二分，连“一个菜园、一个厕所、一座茅厂都要收陈报费大洋一角二分”，加上五花八门的苛捐杂税，大多农民被逼得走投无路。西区人民在周醉樵等人的领导下，组织农军，发动农民群众抗缴土地陈报费，以抵制土地陈报推行。龙川、大峃、玉壶等地农民联合上书国民党政府，要求缓办土地陈报，许多村里长处于进退两难境地，纷纷提出辞职，有的村驱逐土地丈量人员，有的村烧毁土地陈报单，使土地陈报工作难以开展，显示了西区人民群众的抗争力量和坚持斗争的决心。通过斗争，共产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威望不断提高，从而加深对共产党的感情，积极投入革命行列。西区区委因势利导，注意团结当地“青帮”首领，正确对待帮会组织，以“青帮”组织为基础，组织农军，对“青帮”会员进行启发教育，使他们认识到“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的道理，提高他们的思想觉悟，吸收他们加入革命队伍。同时还在大峃、龙川、中堡、赤砂、李山、渡渎、良坑、双桂、樟台、垟溪等地发展党组织，建立农民革命武装。       

国民政府在全国农村设立村里委员会和村里长制④，瑞安全县划分为5个区，西区434个村里委员会。村里制选举法的第一条明确规定，不识字者不得选为村里长。当时农村识字的大都是地主豪绅和富农，村里制实质是地主豪绅和富农政权，村民们只得采取各种办法抵制村里制和募征赋税。        

1930年春末，正值青黄不接之际，西区党组织在领导群众反对土地陈报斗争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动饥民到地主、富农家静坐，要求实行粮食平粜⑤。面黄肌瘦的饥民成群结队地来到富豪家，日夜坚持斗争，“回家饿死，不如在这里被打死！”县境各地普遍发动闹荒斗争，斗争面广、声势浩大。共产党员和贫苦农民积极分子是这次斗争的中坚力量，他们日夜坚持在斗争第一线，动员群众、组织斗争、谋划斗争策略、解决实际问题，还对地主、富农展开政治攻势，施加政治压力，农民武装日夜活动，保卫群众的闹荒斗争，迫使地主、富农出借一部分粮食，让一部分饥民暂时渡过难关，闹荒斗争取得初步胜利。        

6月下旬，公阳乡农会强令7户地主将上一年收的4630袋(每袋50斤)租谷，退还佃户5万斤。但地主上年度收的租谷，有的已经食用或出卖，也有的放高利贷了，变得“收进容易，退出难”，退不出租谷的地主不得不向农民求饶。地主叶应华将家里的租粮都退光了还不够，不足部分，要求等下半年女儿出嫁的礼金来抵退。农民说声“不行”，地主不敢二话，只得去向邻村富户亲戚借转，补足应退租谷。此时此刻，农民已经成为主人，农会组织成了人民群众的坚强后盾。

三、文(成)平(阳)边农民暴动

1930年2月，中共瑞安县书记郑贤塘指派郑玉平到西区，组织农民赤卫队，举行以闹荒斗争为中心的农民武装暴动。      

2月中旬，郑玉平到达双桂乡东山龙村(现周山乡)，召集农民赤卫队骨干几十人，进行武装训练。一周后，叶永笔为队长的200多农民赤卫队员在郑玉平指导下，从西区双桂出发，翻越遥岭，开赴平阳山门，驻扎上垟宫，准备参加文平边农民暴动。同时，西区“青帮”首领柳圣界、张永皮等人及时赶赴平阳晓坑、穹岭等地，与溪头的“青帮”首领周大伟等人汇合，准备举行以打富济贫为主的农民暴动。2月23日，农民武装领导人文成的纪孔朵、赵玉山、朱德讯和平阳的徐圣山、徐阿崔、张阿佐等人共同研究，成立暴动领导机构，朱德讯、周大伟为暴动正副司令、徐圣山为参谋长。并通知文成各地农民武装到平阳南山集中，准备进驻山门，再出水头，下鳌江攻打平阳县城。文成龙川、孔徐等地的农民武装队伍，由中共党员赵廷衣、张明管率领，肩负土铳，手执刀标、棍棒，纷纷赶到平阳南山、晓坑集合，一路上张贴“废止土地陈报，反对村里制，打富济贫”等标语，欢迎贫苦农民参加闹荒暴动，人数达2000余人。

国民党平阳县党部的《快邮代电》连续告急：“2月23日、24日，匪1500多人，土枪几百枝(支)，其余皆持刀棍，由瑞平泰三县分界之穹岭地方拔队来至北港南山村，翌日，竞麇集畴溪村山门地方，匪众分扎该地畴溪小学及附近各祠庙，声势浩大，合境惊惶，该匪分贴标语，以废止陈报，打倒盐关，反对村里，劫掠富户，救济贫民等为号召”。25日，朱德讯、周大伟率领暴动队伍，挺进山门，司令部驻扎畴溪小学，统一向当地富户派饭借被，并以吹竹哨为联络暗号。由于参加暴动人数猛增，训练跟不上，武器装备又差，仅三支毛瑟，几百支土铳，多数人手持扁担，组织纪律散漫，缺乏统一指挥，加上到处开会、张贴标语，招致国民党及时下手。国民党平阳县党部一面快邮求援，一面纠集驻平浙保一营二连14人，两浙盐务缉私八营三队二排21人和鳌江警察分局巡警4人，以及北港区水头、凤山、凤翔、小龙等村里地方保卫团200多人，25日集中水头镇，准备包剿山门闹荒的农民武装。26日凌晨，国民党军警和地方保卫团偷袭暴动司令部。闹荒队伍奋起抵抗，终因寡不敌众而撤退躲藏。驻扎在上垟宫、溪心宫的暴动队伍听到枪声，向原路晓坑、溪源撤退。暴动司令朱德讯等50多人(一说43人)被搜捕杀害，柳声来等9人被捕，合计有58人，先后殉难。经受这场暴动的农民武装，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增强革命斗志，坚定了革命的决心和信心。

27日，郑贤塘、郑玉平等13人在双桂乡叶永炮家开会，总结这次农民暴动失败的教训：暴动的主要领导权没有掌握在共产党人手中，是失败的主要原因。今后只有加强党组织和农民赤卫队的建设，有领导、有组织、有准备、有计划举行暴动，才能更好地把觉醒的农民，引导到游击战争的轨道上来。

暴动队伍撤出的一支200多人的农民武装(文成籍)，由毛季玉、柳圣界、潘碎坑等人率领，到玉苍山附近宿营，酝酿与驻扎在此一带的农民武装领导人林瑞龙取得联系，准备再战，攻打平阳县城，拯救在暴动中被俘的柳声来等人，并派人把营救计划告诉柳声来，采取里应外合。后因泄露，柳声来左腿后跟被砍断，随后被杀害。

纪孔朵、赵玉山等人领导的另一支暴动队伍撤回西区后，立即转移到泰顺百丈口，在朱岭头林绍暖家落脚，由林绍暖带路到司前一带宣传发动，组织农民武装，打土豪、筹经费，收缴了国民党泰顺县何溪乡(司前溪口村)公所自卫队枪械，武装自己。6月，纪孔朵、赵玉山率领农民武装100多人，从驮头湾出发，途经竹里乡梅花垟时，与国民党浙保一个分队遭遇，打死分队长1名。

参加山门暴动的大部分农民武装，在郑贤塘和郑玉平引导启发下，坚持原地斗争，有的加入中国共产党，有的加入浙南红军游击队，后编入红十三军第一团。郑贤塘还带领纪孔朵、陈大树等农民武装500多人，参加永嘉、瑞安边界红军游击队活动。10月，纪孔朵、程良迎等人向驮头湾转移，途经汇溪南向村头，遭到中堡恶霸地主李正人收买的叛徒李锡修等3人的袭击，纪孔朵当场牺牲，程良迎跳江脱险。

【注释】

①这里包括浙南。历史上和当时国民党政府把浙江钱塘江以南地区统称为浙东。

②1927年秋，周定在建立中共青田党支部时说：“大家愿意加入共产党的，请报名登记。现在形势紧张，可以不报真实姓名、地址，可报假名和通讯地址……于是，有的报真姓假名和通讯地址，有的报了假姓名。报名参加的有……八内都黄坑人富顺友（通讯地址：青田黄坑）等。”周定曾将姓名和地址一一记入笔记本中（引自2004年中共党史出版社《中共青田党史》第一卷第24页）。由此蒋维诚、富顺友是否另有真实姓名和地址及其简历，待查。

③1929年至1930年，国民政府为了增收赋税，强令各县对田地、山荡等重新丈量，登记入册，收取丈量费，并按丈量后的面积计税。

④村里制系当时国民党在农村统治的基层组织，设村里委员会和村里长。后改为保甲制。

⑤旧时遇到荒年，官府把仓库里的粮食按救济形式低价卖给灾民，称粮食“平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