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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温州文成狮岩寨,一个历经沧桑的“红色”遗迹
时间:2020-06-09 来源:文成县 字号:[ ]



狮岩寨和玉泉溪

在五月的清风浸透心灵的时候,我们从玉壶车站出发,沿壶山路,过栋头桥,又向东走了100米,然后转向北侧的一条山间小路前行。路两旁,林木繁茂,古藤缠绕,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增添了几分幽深的感觉。拾级而上,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不知不觉之间,已到狮岩寨西寨门前。



狮岩寨壁立如削

据《文成见闻录》记载:狮岩寨在玉壶镇玉壶街东北隔溪对面。山高百米,北连大山,南临玉泉溪,东西皆为谷地。临溪一面是峭壁巉崖,险峻异常。岩间龙藤虬树,郁然深茂,俨似狮首,东山伏伸像狮尾,地人以形取名为“狮岩山”。山上筑有寨城,故又名“狮岩寨”。玉壶人则称狮岩寨为狮岩堂。


近看狮岩寨

站在狮岩寨的寨门和断墙前,不仅感慨:起起伏伏的悠悠岁月让她变得深邃厚重,即便在夏日的阳光下,我也觉得她像是披了一身秋色,处处流露出悠远与沧桑。

■寨门:结实坚固,拒敌寨外

站在狮岩寨西寨门前,只见寨门两拱璧前面地上长满了箬竹。箬叶表面光滑,翠绿,韧性好,越是严寒,其叶片越显翠绿、坚韧,玉壶人又称之为棕叶,喜欢用它包粽子。千蒸万煮,棕叶仍散发出缕缕清香,犹如革命志士的高风亮节。


狮岩寨西寨门

上前仔细查看,发现两拱壁由块石垒砌,依然完整,呈“n”形,南边顶上的几块石块已松动,有几块已经脱落,拱顶上有一长条石,稳稳地撑住拱门。细细观察,只见南北拱璧上还各有一个大孔,应该是门闩孔吧,我们猜测着。既然有门闩孔,那就一定有门,当年这扇门一定很结实,很牢固,玉壶民众就是凭借这扇门和边上的寨墙,将外敌拒于寨外吧。


狮岩寨西寨门

走过西寨门,30多步就到了狮岩禅寺。走进寺内,在一处台阶下发现了一块石碑,上刻:西寨门原建于明嘉靖三十一年(1552)。至今城堡已废,仅留西寨门,块石垒砌,高2.9米,宽1.6米,基脚厚1.4米,拱顶厚0.88米。寨门两拱璧凿有二个门闩孔。至此确认,我们所见寨门两拱璧的大孔为门闩孔。

在寺院内一路东行,前方出现了两座老屋。走近一看,西侧的老屋只有一层,卵石砌墙,顶上铺有瓦片,一棵李子树守在房子的西边,一棵柚子树默默地站在房子的北边,它们是在守护这间房子吗?这房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所建,不知道,看样子已经有些岁月了。东侧的房子为两层,块石垒墙,屋顶也铺有瓦片,看起来显“年轻”一些。狮岩禅寺住持释师父告诉我,这两座老屋都是当地护林员所建,先建了西侧的老屋,因为家里人口众多,后又建了东侧的房子。


狮岩寨老房子

从老屋边上的小路往北走,就到了北门,两扇大铁门紧锁着,边上开了一扇小门,我们来到北门外,一眼望去,地上满是油桐花,几棵油桐树静静地站在高坎边上,树上繁花似锦,树下落英缤纷。忽然之间,我想起了宋代陈翥《西山桐十咏·桐花》中的两句诗:“白者含秀色,粲如凝瑶华。紫者吐芳英,烂若舒朝霞。”这一簇簇,一枝枝,粉红透白,满枝满丫的油桐花夹杂着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一阵风吹过,一朵油桐花轻轻地,轻轻地从枝头飞旋而下,似乎是已经完成了某种使命。它在这里站立多少年了?它看过这里的寨门是怎么垒砌的吗?它看到这里的民众是怎么筑寨墙的吗?它看到外敌是如何撤退的吗?油桐树不语,我们也不语。

■寨碑:文字漫漶,记载史实

从北门往南走,二十步后,又沿着一条坡道往下走,在一间房子前面的门台上,我们看到了一块石碑,碑底垫着几块砖块,碑高153厘米,宽67厘米,周边饰有花纹。石碑有阴阳两面,阳面刻《新建壶山狮岩寨壁颂德碑记》:“邑嘉屿乡玉壶山,去城(指瑞安城,玉壶在明、清时属瑞安县嘉屿乡五十都)西南一百八十里。其地宽广,里人俭而勤穑,素称富庶。闽括强徒窃发,海寇纵横,每觊盘据焉。里人恃地有狮岩山,雄踞溪浒,道隘不可登为险,正统戊辰(1442年),闽括寇千余,入境不能害而去。成平日久,古观已圮........”正文直书15行,每行18至44字不一,计634字。落款为:嘉靖乙卯(1555)仲夏既望,邑门生秦激顿首谨撰。因年代久远,字迹漫漶,若干字已残缺。


寨碑阳面

石碑阴面的上半截刻《瑞安县编甲立堡告示》:“相度人众多寡,从宜立堡。又将排门入户,以二十二人为一大甲。内才干力量者一人为总甲。十一人为小甲,管领人户二十名。每名下开注脚色(指出生履历),照发去牌格式刊刻其牌,即于总甲门首悬挂。每五牌共一百一十户,共推殷实能干者一人为堡长,俱令置造防患器械,无事互相遵乎礼让,遇警并力同心,防御寇盗........”正文直书19行,每行7至29字不一,残存350字。下半截刻《建造狮岩寨捐资题名》,有捐资造寨者姓名29行,合捐银一千一百零九两四钱七分,950字。


寨碑阴面

一行人仔细辨认着石碑上的文字,为自古以来玉壶人的勤而俭而感动,正是因为他们的勤劳与稼穑,此地才称富庶。也正是因为富庶,闽寇千余才会入境。因狮岩寨的地势险要,里人的万众一心,玉壶终得安好。

不知怎么的,我眼前恍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场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来到玉泉溪边,用手提,用肩扛,将一块又一块鹅卵石搬上了狮岩寨,披星戴月,昼夜砌墙、筑门。寨门筑好了,寨墙筑成了,他们的劳动成果得到了回报,于是,黧黑的脸庞由焦虑、忧愁、疲惫、不安转为欣喜和欢悦。接着,他们又制械练卒,有备无患呀。忽然,凄厉的军哨声响起,这群衣着单薄的民众拿着自制的器具从寨房里飞奔而出,分散到城墙边上的各个点上,双眼死死地盯着下方的路面,一副“寨亡我亡,寨存我存”视死如归的样子。敌方知晓我方有备,下令撤退。于是,民众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石碑默然肃立,我们放轻脚步,离它而去。就让它静立在此地吧,我相信,明天,不,或许后天,会有一些村民,一些游人来到这里,逐字逐句地解读这块碑文,并记住这些曾用生命去护卫玉壶安宁的人。

■寨墙:设险防御,寇不敢犯

我们去看看寨墙吧。寨墙寨墙,沿着寨门边上走,不就是寨墙吗?于是,大家返回西寨门,来到东南侧,果然,可以看见寨墙了。这一处寨墙不高,五六十公分,下可站人,寨墙上长有络石藤,那青青的藤蔓肆意地生长着,遮挡着寨墙,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墙上的石块。前方没有路了,于是我们退回原路,来到台阶上。


络石藤爬满寨墙

走过狮岩禅寺门前,沿着台阶继续向前,前方出现了一堵高高的寨墙,都是鹅卵石垒砌而成的。东南方的寨墙已在路的下方,古樟、古松和苦槠树站在路边,那茂密的枝叶聚成绿色的穹窿。地上的蕨菜、芦苇和芒萁一片绿油油,风吹过,它们便俯了俯腰身。到了东边的一个亭子边上,我们朝东北方向走,只见路两边种着长豇豆、芋之类的植物。猛然间,我们发现已经站在寨墙上,低下头,只见下方虽然杂草丛生,但可以看出都是卵石垒砌的。是的,的确是寨墙。寨墙顶上还种着刀豆呢。继续向前走,只见路上铺满了油桐花,这花混杂在草丛中,白绿相间,分外耀眼。大家纷纷赞叹,一时词穷。


林木茂密

站在寨墙上,一阵风吹过,抹过油桐树,抹过古松,抹过古樟树,抹过苦槠树,令人想起了遥远的明朝。翻开《文成县志》中的《壶山狮岩寨壁记》,得以如下记载:“岁嘉靖壬子(1522),海寇登劫,远迩震惊,我邑侯吴门刘公先事筑城开濠,制械练卒以防不测。迨寇至,被衄。乃遁,内备既修,下令乡都俾各编保伍,设险防御,莫不仰承德意,举行惟格。父老胡文轩计费出资,以劳先人,里中感悦,率力来偕......越几卯春,闽聚强徒飞檄入境,声势可畏。里人莫知所出,悉奔寨垒,老幼无虑万数。族别而区分之,咸得厥所壮者。各从保伍分御险隘。复会邻乡之旅,相为犄角。贼知有备不敢犯......”另据《文成文史资料》(第二十六辑)记载:“胡文轩辈谕众,筹集筑壁城,高2丈,址阔1丈5尺,顶宽9尺,中构寨房20余区......”


寨墙上落满油桐花

从东北方一直往前走,到了西北侧的寨墙前,只见这里的寨墙比别处高了许多,目测应该在三米以上。寨墙完好无损,继续往前就回到了西寨门。目之所见,依然是青翠的箬竹,那么随意,又那么执着地散发着清香。

寨墙和寨门都找到了,寨房的遗址在何处?想想,还是算了吧。不必找了,岁月已经将它湮没了。我们只要知道它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就够了。当年,寨房是民众的庇护之所,可一旦大敌当前,曾有多少人从寨房里飞奔而出,欲与敌决一死战......

是呀,自古以来,玉壶人爱国爱家之情一直没变:玉壶有难,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民都会奋起而卫之。于是,当温馨的万家灯火就要被战火取代,当袅袅上升的炊烟就要被狼烟淹没,当宁静祥和的画卷就要被海寇毁灭,当壶山即将被黑暗吞噬时,有一种名为“保卫玉壶”的情愫正沁入老百姓的心田,在每一个玉壶人心中千回百转,丝丝缠绕,化作一种抵抗的力量,呼之欲出,演变为一场殊死之战:如若有人胆敢肆意蹂躏这片与我们血肉相连、灵魂相依的土地,所有玉壶人都将以这身傲骨为凭,势必血战到底,将其撵走,绝不屈服。壶山如此多娇,岂容贼人践踏?

■瞭望台:地势险要,观望敌情

看过寨门和寨墙,现在去看看瞭望台吧。过了狮岩禅寺门前,到了南侧的寨墙边上,前方有一条小路往南方延伸,走了20步,拐向西方,路面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继续往前就发现前面有一片空地,说也奇怪,空地上的草是干枯的。两边的树木都郁郁葱葱,西南侧有一块大石头。我走上前去,站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垟头、项埠垟、栋头桥、壶山路、门前垟、狮岩堂下的公路,清清的芝溪(玉泉溪)水呈“之”字形缓缓地向东流去。这里是绝佳的瞭望远方的好地方,只是如今边上长了一些高大的树木,挡住了视线。我又站到空地的南边,向前方眺望,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依稀看到东背、帽潭、三角地和东山岗等地段。我想,当年这里的树木应该不会如此茂密,只有几棵可以避身而已。人站在此处,向远方眺望,敌情一清二楚。


走过这条小路,就到了瞭望台

此处是否就是瞭望台?释师父告诉我,他于1998年来到此处。当年,有一位80多岁的当地村民告诉他:此处原本有一个瞭望塔和一个碉堡,是用于查看敌情的,后来被废弃了,至于哪一年被拆,也就无法得知了。


瞭望台

凝视良久,耳边似乎传来隐隐的军队集结声和队伍开拔的脚步声。据《中共文成历史》(第一卷)记载:1930年,在国民党军优势兵力的“围剿”下,红十三军的活动受到很大的限制。9月22日,郑贤塘、陈卓如率领400多名红十三军战士,从瑞安陶山进驻玉壶狮岩寨休整,红十三军在此强化军事训练,总结交流经验,提高作战能力和政治水平,具体研究和部署对敌武装斗争。期间,战士们深入当地向群众宣传革命道理和发动青壮年参加红十三军等活动。26日,获悉当地民团企图阻击包围红十三军,红十三军折回东坑寨下。

狮岩耸立,古树参天,绿草萋萋。革命的硝烟已然散去,红十三军的故事却口口相传,经久不衰,犹如西寨门前的箬叶,青青的,香香的,让人不想离去.......

站在狮岩寨这片土地上,一种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寨门、寨碑、断墙、瞭望台,这无疑增加了玉壶的文化底蕴和历史厚度。恍惚间,我突然想起了电视剧《三国演义》的片尾曲《历史的天空》,毛阿敏那略带沙哑的苍凉而又沧桑的声音在我耳边轻绕着:“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是呀,那些遍布刀光和剑影的日子,那些充满激情和热血的时刻,已离我们很遥远了。历史带走了兵荒马乱的日子,带走了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留给我们的只有玉壶无恙,山河安好。世事沧桑多少年,狮岩寨依旧站在这里,蔑风霜而抗雷电,渺四野而越千年,等着,候着,只是她再也等不到那群筑城开濠、制械练卒的明朝军民,也等不到那400多名来这里开展武装斗争的红十三军战士了。她只能就这样默默地守着,把无尽的思念化作漫山遍野的青翠和清香。有空,你也来这里走一走,抚一抚寨门上的块石,摸一摸寨墙上的络石藤,看一看化入狮岩寨骨髓里的那份沧桑和久远吧。

■后记:

我们从东背方向下山,走的是条石台阶,快到山脚时,只见路两边都种着青菜,在一处靠近路边的菜地里,山坎上镶嵌着一块墓碑,碑高60厘米,宽38厘米,正文直书7行,每行7至16字不等。碑文如下:浙江临海洋渡乡四保八甲五户人,现年二十四岁,卒于民国三十四(1945)年,国历八月四日,农历六月二十七午后二时。虞班长烈士之墓。落款为:军事委员会忠义救国军教导第十二营、别动队第三连立。


虞班长墓碑

我用手机百度“军事委员会忠义救国军”,得知“忠义救国军”为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军统局领导的特务游击武装,是一支牺牲惨重,绩效显著的抗日部队。我致电县党史办,对方说没有虞班长的相关资料。

虞班长是谁?他被称为烈士,是怎么牺牲的?他为玉壶人民做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长眠于此?历史无言,狮岩寨无言,但我相信:所有为了壶山的安宁与祥和付出过心血甚至生命的人,玉壶人民世世代代都会记着,并深深怀念。

注:因寨碑历史悠久,文字漫漶,如有出现漏字和别字现象,请见谅。

文/胡晓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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